小言专栏 | 日本政府的“锅”,个人是背不动的
作者:央视新闻频道主持人 王言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不少人担心这类影片题材太沉重,也有人担心这类纪录片的表达会太白开水。
这其实也是我观看电影《二十二》之前的两大主要顾虑。但是观影后,我想告诉还没有看过这部电影的朋友——
从观影体验来说,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不适感,却更会留下真实的感动;从影片拍摄技巧来说,该片既没有浮夸炫技、也没有节奏拖沓,我想起孔子夸赞好文章所说的“哀而不伤”。
好电影,尤其是票房成功的好电影,一定会引出不少的争议。
有人讲《二十二》很大程度上是想保护慰安妇,为她们争取权益;
有人讲《二十二》是在消费她们,说“慰安妇们一直在被观看,却一直在失语”;
也有人说出道德绑架的恶语:看《战狼2》的“爱国者们”为什么不去支持《二十二》呢?
更有人大言不惭:看《二十二》不哭就是没人性。
议论喧哗,自有铅华褪尽、盖棺论定之日;
人性扰攘,自有善恶有报、云开雾散之时。
影片最打动我的是那份“平静”的力量。
这份平静首先是导演“静静呈现”的叙事语言。
老人们缓缓地踱步、艰辛地挪动座椅、布满沟壑一样深的皱纹的脸颊,影片的大部分镜头让你不太能联想到她们的受害经历,反而像展示她们的日常生活。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看到她们的老年生活,你可能就会天然地产生帮助她们的愿望;而当这种愿望产生的时候,你一下子就会察觉到:这些受害者之所以连日常生活也被众人瞩目,正是源于她们苦难的经历。
汉学家卜正民在《秩序的沦陷》中写道:
“生育年龄的妇女被强奸或强迫其做妓女,因为她们是国家人口的来源或即将为国家带来人口。因此,强奸的大规模上演是作为一种征服的象征……”
所以,慰安妇受害者的苦难经历绝不简单等同于普通老年人所经历的人生苦难,她们的经历是她们自己的,更是历史的、是国家的。
可以想像,她们每个人的故事都是激烈凶惨,磨难深重,令人激愤的;但导演恰恰用极其克制、极其冷静的镜头记录下她们的身影、她们的声音。这种视觉和想象的激烈反差让这股“平静的力量”显得更是静水流深、一字千钧。
就像受害者韦绍兰的儿子罗善学。
从小被骂是“日本仔”的罗善学,形容自己“心里像丝瓜一样扭曲”;在日本参加“东京女性国际战犯法庭”10周年纪念大会时,他情绪经常失控,甚至曾匍匐在地、放声大哭;他的妹夫说“他对母亲有怨气,因为没有帮他讨到媳妇”,因为只要女方一打听到罗善学的出身,就不会再登门了。
但据采访罗善学的记者们记录,身负大仇、一生苦难的罗善学的常态却是这样的:“一天的很多时间,罗善学坐在门槛旁,望着天空发愣。”平静,无比平静,但那股力量直指人心。
影片的形式如此平静,影片的内容更是“宠辱不惊”。
影片展现的就是慰安妇受害者们的日常生活,真实而平静。她们自信乐观,不少老人还能做到自理生活。如果不是字幕的提示,你甚至不会想起,她们已年逾九旬。
她们平静的生活或许本来无人打扰,而这些年来,尤其是在《三十二》《二十二》上映后,她们的日常生活里投来大众太多的目光。
岁月无情,时光流转,那些生死情仇、家国恩怨都凝成了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但当她们哼起儿时的童谣,但当她们畅想未来的日子,她们还会洋溢满足和幸福的微笑。
这种平静,真是可贵。
观看《二十二》,并不是追求刺激的观影体验或深邃的艺术价值,而是平静地纪念一段历史、关注一个群体。
这种平静也应该是一种思考:我们该怎样不简单地被煽动仇恨?我们该怎样共同前行?我们该怎样在未来非常有限的时光里帮助她们?我们该怎样在未来更长远的时光里铭记她们?
上映7天,《二十二》票房就已达1.15亿,对于纪录片来说,这对这类题材的影片来说,都太不容易了。我认为这是大好事。
真实记录历史、记录当下,不刻意煽情的影片得到商业上的成功,这是好事(哪怕影片本身在专业上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
越来越多的人通过这部影片而去关注、重视慰安妇受害者这一群体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随着电影的热度提升,这段历史越来越多的史料走进大众视野,这更是大好事。
导演郭柯一再强调“走不出历史的是我们”。但走出历史恰恰是要更全面准确地去了解那段历史,而绝不是要忽视历史,甚至姑息日本政府拒不悔罪的恶行。
我看到的两份记录让我坚定认为,由日本的国家政府出面承认二战时期强征“慰安妇”的罪行并向受害者道歉是必要且必须的。
1938年6月,日军华北方面军参谋长冈部直三郎承认,在驻华日军中发生了大量的强奸行为,故日军髙层认为,为了减少违纪事件,只有推行军队性奴隶制度(也就是所谓“慰安妇”制度)。
1938年底,日军第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说:“现在的兵团,几乎都有’慰安妇’团随行,似乎成为兵站的一个分队。”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实际上就是以整体的、有组织的国家犯罪来替代军人的个人犯罪,那么在战败后你日本国家政府凭什么不认罪悔罪?
当代日本有不少有良心的民间人士,比如前段时间新闻频道报道过的一位战时毒气制造者藤本安马先生,他主动站出来直言过往,表达忏悔。这样的日本民间人士是可敬的,但这真的不够。
用今天的话说,日本政府的“锅”,个人是背不动的。国家层面的认罪表态才能真正昭示公道人心。
我常在节目中播到中国外交部对日本政府的劝诫:只有正视历史才能卸下历史包袱。
最后,我想做一个小小的呼吁。
在我国发行的影视作品、媒体报道中,可否不要再使用“慰安妇”一词来称呼这一特定群体,而是称呼她们为“慰安妇受害者”。
影片导演郭柯也在采访节目中提到,我们不要称呼她们“慰安妇”,而是要叫她们“奶奶”。
国家档案局曾有8集视频《“慰安妇”——日军性奴隶档案选》,非常详尽地记录了慰安妇这一群体及这种泯灭人性的制度的缘起和发展变化,明确“慰安妇”是日本武士政治的产物,而后来发展为军队性奴隶制度。
吉林省档案馆所藏关于“慰安妇”的档案
河北省秦皇岛市档案馆所藏关于“慰安妇”的档案
2012年,南京大学南京大屠杀史研究所所长张宪文在《南京大屠杀全史》出版发布会上提出:
‘慰安妇’的称呼是从日本军人角度而言的,而受害国妇女大多为被诱骗或强迫而沦为日军发泄性欲的对象,因此,所谓日军’慰安妇’实为日军‘性奴隶’,应将日军在侵华战争中强征的中国、朝鲜等国‘慰安妇’改称为‘性奴隶’。
”这是学术的研究说法,但我个人的感受是,“性奴隶”的称呼显得有点儿冷冰冰,“慰安妇受害者”的称谓似乎更有一点态度和立场。
从32位变成22位,如今仅剩8位的老奶奶们,她们和与她们有相同遭遇的同胞们是这场战争和这种非人制度的最直接受害者。
纪录片也好,文字采访也罢,记录她们的名字、她们的生活、她们的经历,都只是为了更真实地记录这段历史,而绝不是为了揭开她们的伤疤。
所以“慰安妇受害者”这样的称呼相对来讲更有一份客观,一份敬意,一份恻隐。
监制 | 陈 杰
制片人 | 石岩
主编 | 纪萱萱
编辑 | 张震宇
运营 | 邓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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